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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教育通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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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教育通訊 101期 前期教訊：
第101期《現代教育通訊》
陳湯：大漢天聲
「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
■譚松壽 ■資深老師及《中國歷史》作者
﹝編者按﹞譚松壽先生是資深教育工作者及歷史作家，曾任教於銘賢書院等學校，擔任過香港大學亞洲研究中心訪問學人(Visiting Scholar)，又為本社編撰了《中國歷史》、《中國歷史文化地圖集》多種著作，其影響歷久而不衰。他此一專稿，借漢代陳湯抗擊匈奴、保衞國土的事跡，道出維護釣魚島和南海諸島的心聲，頗有現實意義，值得當代國人深思細察。

邊境多事之秋 宜發強國天聲
　　公元前35 年( 西漢元帝建昭四年) 正月，西域副校尉陳湯把屢犯漢朝的匈奴郅支單于的人頭送到首都長安，並且上書說：「⋯⋯斬郅支首，⋯⋯以示萬里，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
　　二千多年後的今天，國際形勢波譎雲詭：在居心叵測的美國背後支持下，日本膽敢將中國的領土釣魚島「國有化」，菲律賓也居然將世界公認的南海改稱西菲律賓海。重讀陳湯當年豪氣干雲的這句話，仍感熱血澎湃。凡我中華兒女，也應振臂高呼：「膽敢冒犯強大中國的，不論遠近，定當痛擊！」

匈奴肆虐西域 陳湯挺身報國
　　西漢時候，北邊匈奴為患。漢初一直用和親政策來換取和平，漢武帝時，經衛青、霍去病的多次出擊，收復河北、河套、河西等地，使西域各國紛紛來朝。可惜漢武帝晚年，國勢中衰，本已歸附漢朝的西域，於是又傾向匈奴。公元前44 年( 元帝初元五年)，匈奴郅支單于對漢朝幫助他的弟弟呼韓邪單于，而不幫助他，心存怨恨，竟把漢朝派去的使者谷吉殺了。後來漢朝知道谷吉已死，多次派使者和郅支單于交涉，都不得要領，反而遭到郅支單于的諸多侮辱。
　　公元前36 年，為人沉着勇敢，充滿謀略而又深思遠慮的西域副校尉陳湯，看準時機，向當時監護西域的都護甘延壽建議：「西域各國， 本來就畏懼匈奴強梁。而今郅支單于正威名遠播，不斷侵略烏孫和大宛，經常給康居出主意，目的是併吞烏孫和大宛，一旦他的野心達成了，西域各國都會受到威脅，勢將成為西域的災難。現在郅支離我們雖遠，但他們沒有堅固的城堡，也缺乏堅強的弓箭，無法固守。我們如果能徵調屯田士卒和附近西域諸國的兵士，迅速行軍，必可把郅支打敗；千載難逢的機會，可以在一天早上完成。」甘延壽認為有理，準備先行奏請朝廷，陳湯則說：「聖上一定先召集重要官員磋商，但凡遠大的謀略，不是一般官僚所能了解，他們一定不會同意。」甘延壽心裏猶豫，不敢決定。正好，甘延壽不久臥病在床，一時不能視事。陳湯馬上行動，假傳聖旨，立刻調動西域各國部隊出發。甘延壽知道後，大驚失色，從床上爬起來要加阻止。陳湯怒髮衝冠，手按劍柄，厲聲警告說：「大軍已發，你是否要破壞大計！」甘延壽只好順從。
　　大軍四萬，分兵兩路：一路從天山南路越蔥嶺出大宛，一路從天山北路穿過烏孫；兩路會師康居。由於進兵神速，取得先機，連場激戰後終於攻下單于城，郅支單于身負重傷，氣絕而死。遠征軍在皇宮中搜出漢朝皇帝的符節兩隻，以及使者谷吉等所帶的書信；並把搶掠得來的匈奴人和財產，分配給參加遠征軍的西域各國國王。
　　出征前，甘延壽和陳湯曾上奏章自我彈劾假傳聖旨之罪，並解釋如此做的理由；功成後，就把郅支單于首級傳送到長安，並且上書報告說：
　　「臣聞天下之大義，當混為一；昔有唐虞，今有強漢。匈奴呼韓邪單于已稱北籓，唯有郅支單于叛逆，未伏其辜，大夏之西，以為強漢不能臣也。郅支單于慘毒行於民，大惡通於天，臣延壽、臣湯，將義兵，行天誅，賴陛下神靈，陰陽並應，天氣晴朗，陷陣克敵，斬郅支首，及名王以下，宜懸頭稾街蠻邸間， 以示萬里： 明犯強漢者， 雖遠必誅！」
　　匈奴呼韓邪單于得到郅支單于被誅殺的消息，既高興又恐懼。於是上書漢元帝，於公元前33 年正月入朝，並請求當漢朝女婿。元帝把後宮美女王嬙( 別名王昭君) 賜給他，呼韓邪單于高興得感激涕零，並聲稱願當漢廷的邊疆護衛。

朝廷奸佞當道 勇將命運難測
　　當甘延壽、陳湯班師返國時， 宰相匡衡和御史大夫李延壽對甘、陳假傳聖旨一事深恨痛絕，對他們的功勳不讚一詞，反而指控陳湯把擄獲的金銀財寶違法帶回來。於是司隸校尉通知沿途各地政府，逮捕陳湯的部下，查辦審問。陳湯於是上書元帝：「我率領部下，冒死攻擊郅支單于，幸而成功。萬里之外凱旋班師，自以為朝廷會派員迎接慰勞，可是，不但沒有迎接慰勞，司隸校尉反而大批逮捕我的部下囚禁，拷問口供，難道他們是在為郅支單于報仇？」元帝立刻下令，馬上釋放所有被捕官員，並命沿途政府盛大勞軍。
　　甘延壽等人回到長安後， 朝廷評估他們的功績。中書令石顯( 他曾想把姊姊嫁給甘延壽，遭甘延壽拒絕) 和匡衡堅持反對，認為甘、陳假傳聖旨，擅自調發部隊，不誅殺他們已算寬大； 如果再給他們封爵， 以後派出的官員，恐怕都要效法他們採取冒險行動， 在外族中帶來糾紛， 為國家招來大禍。元帝雖然內心欣賞甘延壽和陳湯，但又不願否決石顯等意見，事情於是懸而未決。
　　宗正劉更生接着上書，指出：郅支單于囚禁及殺害漢朝的使節近百人，嚴重傷害大漢威信，聖上要誅殺他的意念，從未忘記。如今甘延壽和陳湯秉承聖上的旨意，集結西域各國軍隊，百死一生，深入蠻荒，攻陷郅支單于的三層巨城，砍下郅支單于人頭，懸掛於首都，使國家聲威震動崑崙山之西，洗脫谷吉被殺的羞辱。如今，甘延壽和陳湯不但得不到任何賞賜，反而抹殺他們浴血苦戰的功勞，在舞文弄筆的桌上，挑剔又挑剔，這絕對不是勸勉、獎勵將士的做法。劉更生更舉出歷史的例子：周朝的方叔和尹吉甫誅殺外敵，不但得到朝廷的獎賞，連南方的外族也對他們尊敬。至於漢武帝時期，貳師將軍李廣利討伐匈奴，損失了五萬大軍，消耗了過億的軍費，征戰五年，戰果只是擄獲三十匹馬而已。加上李廣利本身的罪惡，多不勝數，可是武帝卻認為萬里之外的征戰，不追究小的過失，因此晉封兩位侯爵，一百多名官員。至於甘延壽、陳湯，威武的功業大於方叔和尹吉甫，功大過小，優於李廣利，想不到，震動天下的功勳還沒有受到獎賞，而微小的罪過卻不斷傳播。因而建議：立即解除對甘延壽、陳湯的懲處，不再追究他們的過失，賜給他們爵位來獎勵功業。
　　元帝醒悟，下詔赦免甘延壽、陳湯，不准再作指控。雖經匡衡和石顯的再三阻撓，當年四月，元帝封甘延壽「義成侯」，封陳湯為「關內侯」，采邑各三百戶，賞賜黃金一百斤，並任陳湯為首都的北軍校尉。
　　未幾， 元帝就在當年五月二十四日去世，只有四十六歲。兒子劉驁繼位，是為漢成帝。不久，匡衡上書彈劾陳湯，重提當年遠征時盜取財物一事，陳湯遂被免職。後來陳湯上書，指出康居國送來當人質的王子是假的。經過調查，卻證實是真的，陳湯因而被捕下獄，可能處死。幸好太中大夫谷永上書為陳湯辯護，成帝看過奏章，雖下令釋放陳湯，免除死刑，但剝奪爵位，貶為戰士。

自古忠良遭忌 丹心留照汗青
　　這時，正好西域都護段會宗被烏孫部隊圍困，上書要求徵發西域各國部隊，並派敦煌邊防部隊前往救援。宰相王商和大將軍王鳳，與群臣連日商議，未能決定。後王鳳對成帝說：「陳湯謀略過人，又熟悉西域情況，可以找他詢問。」成帝於是在宮中召見陳湯。由於陳湯在遠征時染上風濕，兩臂不能屈伸，成帝特准他不必跪拜。看過段會宗的奏章後，陳湯說：「我認為這事聖上不須擔心。」並解釋：「西域的士兵戰鬥力很弱，五個只可當漢朝一個士兵，而且武器落後，刀劍不利，弓箭不強。何況兵法上說，進攻一方必須超過防守一方的人數兩倍，才可勢均力敵。如今烏孫包圍段會宗的人數，並不比段會宗多，所以毫無問題。至於徵調西域各國部隊，由於行軍速度的限制，需要很長時間才能抵達，若等這些援軍，這只能是復仇之軍，不是救兵。」成帝還是放心不下，說：「那怎麼辦？何時可以解圍？」陳湯算算日子，回答說：「現在已經解圍。」然後屈指細算：「不出五日，當有捷報。」四天後，果然接到段會宗的軍書上奏，已經解圍。事後，王鳳推薦陳湯出任從事中郎，軍事方面的事全由陳湯決定。
　　公元前15 年( 成帝永始二年)，衛將軍王商厭惡陳湯，上書彈劾；廷尉也奏稱：「陳湯說了他不應當說的話，犯了大不敬的罪。」「大不敬」是「十惡不赦」之一，乃死罪。成帝於是下詔：念陳湯對國家有功，免去死罪，貶作平民，強迫遷移到邊塞。
　　公元前7 年三月， 成帝逝世， 死時也是四十六歲，繼位的是哀帝劉欣。不久，議郎耿育上書，為陳湯呼冤，強調陳湯威震異域，萬里之外，捉拿毫無可能制服的強虜，功勞在歷史上無人能及。元帝興奮嘉許，臥病在床仍念念不忘他的戰功，可惜宰相匡衡從中排斥，只封甘延壽和陳湯數百戶的采邑，功臣戰士，無不失望。成帝時邪惡的官員，妒忌有功之士，更把陳湯囚入監獄，終以無罪之身，年老之軀，被遺棄邊塞。如今得遇聖明的陛下，而距他立功的時間並不太長， 卻被奸佞之輩， 把他驅逐到偏遠的邊陲，使他家破人散，死無葬身之地。有遠見的人都會這樣的問：陳湯的貢獻，歷史上無人能及；陳湯所犯的過失，卻都是人之常情。可是，他還是受到如此殘酷的待遇。
　　衰帝劉欣看過奏章， 立即下詔釋放陳湯。最後，陳湯在首都長安逝世。

（ 寫於2012年9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