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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教育通訊
MERS Bulletin
現代教育通訊 96期 前期教訊:
第96+97期《現代教育通訊》
 談香港粵語的語音變化問題
馬顯慈博士
香港公開大學教育及語文學院


  香港是一個說粵語的方言區,自開埠以來,粵語已沿用了一段相當悠長的時間。從語音組合上來看,香港粵語與大陸廣州所說的廣州話基本上相同,只有十分微小的差異。不過,香港是一個現代化商業金融城市,數十年來生活節奏都相當緊逼。現實生活中,一般人的說話語速都比較快,此甚有可能與香港粵語的語音變化現象相關。以下試從同化、異化、減音三類逐一舉例說說。

  所謂同化是指一組詞中的語音因說話之語速加快而令詞字之語音結構有所變異。同化,又可再分為順同化、逆同化兩類。

  順同化是指一組詞語,由在前的語音影響在後的語音而產生變化。例如:將「今日」(kɐm55 jɐt2)說成「今〔勿〕」(kɐm55 mɐt2),「日」之輔音j受到前面的「今」之韻尾輔音-m影響而變化成同類。又如將「唔係」(m21 hɐi22)說成「唔〔袂〕」(m21 mɐi22),「唔」之鼻音韻m影響後面的「係」之聲母h而變化成同類。此外,有時韻尾之塞音也會影響鼻音韻,例如將「十五」(ʃɐp2 ŋ13)之「五」說成雙唇合口鼻韻(m13),此亦由於粵語音系中的韻尾塞音-p-t-k,是與合口鼻韻輔音-m-n-ŋ相對應,也同樣是由前一字之音韻影響到後一字之發音,此亦可算作順同化。

  逆同化則與順同化情況相反,指一組詞由在後的語音影響在前的語音而產生的變化。例如:「舅母」(kɐu13 mou13)說成「〔妗〕母」(kɐm13 mou31),「母」之聲母m影響到前面的「舅」之韻尾ɐu,使之同化為鼻韻-m。又如「夾硬」(kap3 ŋaŋ22)說成「〔鑒〕」硬(kam33 ŋaŋ35),「硬」之發聲輔音ŋ影響前面的「夾」之塞音韻母-p而變成鼻韻-m,-p與-m亦具對應關係。再如「肚餓」(tou13 ŋɔ22)說成「〔tuŋ13〕餓」(tuŋ13 ŋɔ22),「肚」之變音是因為受到「餓」之後鼻輔音ŋ影響。

  所謂異化則指一組詞由於語速變快而作出內部調節的變化。例如「朝頭早」(tʃiu55 tou21 tʃou35),若快速連讀時會讀成「朝〔遙〕早」(tʃiu55 jiu21 tʃou35),亦有說成「朝〔侯〕早」(tʃiu55 hou21 tʃou35)。前者與元音韻之同化相關,後者則聲母輔音變改相關。又如「鴛鴦」(jyn55 jœŋ55),有連讀成「〔煙〕鴛」(jin55 jœŋ55),這是主要響元音的變化,將圓脣輔音jyn55變讀成展脣輔音jin55。另一例是「如果」(jy21 gwɔ35),有連讀成「如〔古〕」(jy21 gu35),這是複輔音gw失落了圓脣輔音w,又將後之中響元音ɔ變讀成高響元音u。再如「芫荽」(jyn21 ʃœy55),民間的口語讀法是「〔炎西〕」(jim21 ʃɐi55),前者圓脣音變作展脣音,其前鼻輔音韻-n變成雙脣輔音韻-m,而後者之主要較前響元音œ變成後中低元音ɐ,韻尾收音圓脣-y亦變作展脣-i。

  減音則指一組詞中有部分字詞的音素失落或是與其他詞字的語音拼合,也有將後者稱為合音。例如「五十六」(ŋ13 ʃɐp2 luk2),快速連讀時會讀成「五〔a22〕六」(ŋ13 ɐ22 luk2),當中「十」字的聲母及韻尾音因急讀而消失。又如「落咗去」(lɔk22 tʃɔ35 hœy33),快速連讀時會讀成「落35去」(lɔk35 hœy33),當中「咗」字語音全部消失,而在之前「落」字聲調稍為提升變動以表示已完成之詞義。又如「收音機」(ʃɐu55 jɐm55 gei55),快讀時變成「〔三〕機」(ʃɐm55 gei55),當中「收」ʃɐu55與「音」jɐm55合而成為ʃɐm55,亦有將響元音ɐ變讀成a。再如「乜野」(mɐt5 jɛ13)有變讀為「咩」(mɛ55),將前一字的韻ɐt與後一字的聲母j省去,為一個新的合音單音節詞。

  語音與人生活息息相關,人人天天在說,語音也很自然的因為社會發展而有所變異,這委實是正常的事情。英語口語中也有不少語音變改的例子,如doctor會省讀作doc,bicycle作bike,tomorrow作tomor,而詞中音素也有連讀同化或保留古語讀法的情況,典型的有without(wI'eaʊt)、thank you(0aŋkjʊ)等等。事實上,不少口語讀法也可以與讀書音並存。然而,香港教育界似乎不大接受這些語言變異現象,有人將一律不合乎權威字典所標示的稱之為「懶音」,用粵語朗讀書面語時固然要求標準化、權威化,在公開考試的中文「說話」部分更會審慎的加以評核,嚴正處理。這又是否本科設立口語學習範疇的精神呢?會否窒礙學生使用語言的表達自信?這是本科教與學的最終目標嗎?師生為求語音合乎規範,其所耗用的精力與操練時間又是否值得?我們可否採納較開放的態度去接受語音在社會中的自然變異現象?當然,對於發音有困難或音位處理不當而又妨礙與人正常溝通的,應要特別給予輔導及糾正,例如將「旅行」(l œy13 hɐŋ21)讀成「旅〔痕〕」(lœy13 hɐn21),「乞兒」(hɐt 5 ji55)讀成「〔黑〕兒」(hɐk5 ji55),「講話」(gɔŋ35 wa22)讀成「〔趕〕話」(gɔn35 wa 22)之類,語文教師乃至是語言治療師,都是責無旁貸,有必要協助學生及早掌握正確的讀法。

參考書目
張洪年著(2007):《香港粵語語法的研究》(增訂本),香港:中文大學出版社。
黃錫凌著(2005):《粵音韻彙》,香港:中華書局(香港)有限公司。
馬顯慈著(2004):《語音》(香港公開大學教材:教學專業語文知識),香港:香港公開大學。
詹伯慧主編(2002):《廣東粵方言概要》,廣州:暨南大學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