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幼兒園教育指導綱要》頒布之後，中國幼兒教育界有關課程的研究掀起了又一個新的浪潮。從關注幼兒的整體和諧發展出發，幼兒園課程建設走整合的道路，已經成為幼兒教育工作者的基本共識。然而，甚麼是真正意義上的整合課程？在整合的課程狀態下，幼兒園教育的方方面面，特別是原有的領域教學出現甚麼樣的變化？這些問題需要我們的深入研究。本文擬從整合課程中的語言教育這一獨特的角度，探討上述問題，期待引發幼教界同工的進一步思考。

一
近年來有關兒童發展和兒童教育認識的變化，導致了幼兒園課程建設新觀念的產生。來自於腦的研究、兒童發展各領域的研究和優質幼兒教育研究等方面的資訊告訴我們，幼兒實際上是比目前我們的教育實踐要求更為能幹的學習者，他們的能力比我們所認識和所要求的更強。每一個健康的孩子自落地起始，就是積極的自我成長的參與者──他們參與探索周圍環境，學習與人交流，形成有關周圍世界的物體和社會的認識。幼兒學習的速度，取決於他們是否獲得足夠的學習機會和支持。在這樣的背景下，國際學前教育界以前所未有的熱情推崇用「完整兒童」概念統領的整合課程。研究者普遍認為，那種經過精心策劃的整合課程，既包含各個發展領域要素的教育目標，同時又整合一體，可以幫助幼兒學得更多更好，為適應下一階段學校教育的複雜要求打好基礎。(1)

甚麼是真正意義上的整合課程？以國際視野定位回眸中國幼兒教育的現狀，毋庸置疑，這是一個我們必須思考的新問題。顧名思義，整合課程是一種將課程的各個部分、要素有機地組織在一起，形成一個整體的課程。對中國幼兒教育工作者來說，我們要指出的是，整合課程是在綜合課程基礎上的發展和進步。整合課程要求從培養身心和諧發展的「完整的人」的目標出發，把兒童需要學習的內容、需要獲得的關鍵經驗回歸到兒童生活之中，按照生活的邏輯組織和自然展開課程過程。這樣有機地組合的整合課程，不再是簡單的領域內容的相加拼合。根據認知科學的研究文獻歸納出三點基本的學習原則，在整合課程建設中得到了空前的重視：（1）當課程為孩子創設了「最近發展區」的學習機會，這樣的內容就是既愉快又有教育作用的，因而建立在兒童已有認識基礎上的教和學是最為有效的。（2）兒童學習各個領域都有一些體現領域系統特徵的核心概念，課程設計中必須將這些核心概念與領域資訊以及領域技能的獲得密切結合。（3）兒童認知技能的發展可以幫助他們更有目的地學習。因此整合課程應當注意鼓勵幼兒反思、預期、質疑和假設，有計劃有步驟地培養幼兒這些能力，使之成為主動積極的、有效的學習者。(2)

在設計組織課程的時候，整合課程與以往任何其他課程的不同之處，主要體現在三個方面：

第二，教育者需要依據幼兒的興趣、經驗和思考點來安排延伸與幼兒生活有關聯意義的情景學習內容，使幼兒的探索成為有連續意義的情景連結過程。這裏所說的「情景」性學習，是有關腦和思維發展研究的成果給課程研究者們帶來的資訊。在課程設計和實施中，我們一方面需要讓幼兒的學習經驗很實際地在現場發生出來，一方面也要幫助他們將零散的經驗延續及統整成對他們終身有益的知識、技術及態度 (3)。於是，情景和情景連結得如何，實際成為整合課程成敗的關鍵問題。每一個課程單元是一個大情景，例如《幼兒園活動整合課程》小班的「車子叭叭叭」，其中內部有許多的小情景相互連結構成；但與中班的「交通工具博覽會」相呼應並區別概念定位，幼兒從中探索獲得的知識、技術及態度是不一樣的。

第三，教育者需要將原有的教學「課」轉化為融合學習、生活、遊戲為一體的活動，在整合課程設計實施中貫穿符合幼兒年齡特點的學習原則：操作性、探究性、成就感、重複與延續，幫助幼兒實現認知經驗的建構。有經驗的教師都知道，幼兒的學習是很難與生活、遊戲劃分開來的。當幼兒在「旋轉國」的課程單元中探索生活中各種各樣物體的時候，當他們動手動腦觀察、玩弄各種不同的旋轉物體的時候，當他們發現旋轉的物體有不同的原因造成的時候，我們有可能把他們的學習和生活、遊戲做一個界限的劃分嗎？實際上，幼兒的遊戲就是他們的生活經驗的反映，他們的生活就是他們的學習，他們的學習就是在遊戲和生活中實現的。如果我們同意這樣一個兒童學習的基本特徵，那麼就沒有甚麼專門的生活化和遊戲化的課程，以我們現有的認識來看，幼兒園應給幼兒提供的是融合生活、遊戲和學習一體化的整合課程。

二
理解了整合課程的真正含義，我們就可以繼續探討在整合的課程狀態下，語言領域的教育會發生甚麼樣的變化。過去在分科教學的課程中，領域教育研究的是一個相對獨立的領域在教育過程中的目標、內容和方法。這個領域與其他領域之間的關係可能是部分聯繫，但沒有絕對的關聯性。比如20世紀九十年代我們重視的幼兒園語言教育活動，關注了領域範圍內的整合問題，立足於借用其他領域的內容和形式來幫助幼兒學習語言。但從總體上看，那樣的語言教育活動是相對於其他領域教育獨立的活動，在課程層面上從目標到內容相互之間的情景都不是必須連結的。於是，開始實踐幼兒園整合課程之後，我國幼兒教育工作者面臨的一個普遍問題，就是如何在整合的課程狀態下進行領域教育的問題。就我們所觀察的情況來看，已經出現了兩種偏向，一種是套用一個「整合」的帽子將各個領域教育活動組織在一起，這是借整合之名行分科之實的課程現象；另一種是一經「整合」便將「領域」忘之腦後的問題，似乎給人們帶來了整合課程不注重領域教育的錯覺。一言以蔽之，整合課程的建設給我國的幼兒教育領域教學研究者們帶來了新的挑戰。

實際上，整合課程不僅不是取消領域教育的代名詞，而且也不是削弱領域教育的訊號。正如我們在前面所提及，在培養完整兒童的基本理念指引下，整合課程要求為兒童全面發展提供融合的、多元的、開放的學習環境。這就提醒我們注意，領域教育是整合課程課程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這一點我們在學習《幼兒園教育指導綱要》(4) 時，應當可以從它的內容文字表述乃至篇章鋪排等方面得到深深地啟示。然而，在整合課程的狀態下，領域教育的確不再是過去的面貌，出現了一些深層次的變化。

從整合課程的角度看語言教育，首先，在整合課程的目標系統設計中必須包含兒童語言教育發展的系列核心概念，而這些體現領域系統特徵的核心概念的發展又需要與領域資訊以及領域技能的獲得密切結合。具體來說，整合課程的語言領域目標表述方式產生了變化，這些目標不再以獨立系統的方式呈現，而是隱含在每個整合的主題單元教育要求內。比如我們曾經展示的《幼兒活動整合課程》的課程單元網絡圖 (5)，每個課程單元都用網絡圖的方式列出了這個主題單元內對兒童各個領域學習的要求，語言教育領域的目標也清楚地呈現在教育工作者的面前。這個網絡圖提醒我們，在整合課程中領域教育的要求是時時刻刻存在的，它是以與課程單元主題資訊密切相連的方式出示的。

其次，從整合課程的角度看語言教育，我們需要認識到語言教育的內容必須脫離原有的獨立狀態，與課程單元整體內容互相支撐而形成情景性的連接，以利於幼兒在延續性的學習過程中建立具有關聯意義的經驗。舉例來說，《幼兒園活動整合課程》(6) 中「來來來，來上幼兒園」的課程單元裏，我們選擇童話故事「小烏龜上學」和兒歌「第一天上學」與之配套；到「商店」這個課程單元的時候，我們又選擇童話故事「鵝媽媽買鞋」和兒歌「開店」作為語言學習的部分內容。每一個課程單元的語言教育內容成為整合課程內容的有機組成部分，同時也是與這個課程單元大情景有機連接的小情景。可以說，兒童學習這些故事和兒歌的時候，不再需要我們單獨地組織活動來幫助他們理解故事和兒歌中出現的認知和社會內容的難點，因為他們在這個單元學習過程中積累的各個方面的經驗是相關的，已經為他們提供了相應的支持。與此同時，兒童在學習這些故事兒歌中獲得的認識，也有助於他們學習整合課程的其他領域內容。從這樣的角度看，整合課程的確是為幼兒創造了積極而有效的學習環境，有利於他們在學習過程中獲得完整和諧的發展。

三
幼兒園語言教育的研究曾經給我們這樣的認識，語言教育的途徑可以分為專門的語言教育和滲透的語言教育兩個方面 (8)。

從這樣的角度分析整合課程中的語言領域教育，我們可以發現整合課程創造了許多滲透的語言教育情景。在以主題單元架構的課程學習過程中，幼兒有很多與老師同伴討論、商量、評述、表達的語言交往。如同《幼兒園教育指導綱要》所明確要求的那樣，整合的課程比較容易給幼兒「創設自由、寬鬆的語言交往環境，支援、鼓勵、吸引幼兒與教師、同伴或其他人交談，體驗語言交流的樂趣……」教師的重要職責是幫助幼兒成為積極的語言運用者，在交往中逐漸學習理解和表達不同的意圖傾向。

但是我們仍然要強調的是，幼兒園的語言教育光重視滲透的一面還不夠，還需要我們關注專門的語言教育。這裏所說的專門的語言教育，是指按照符合語言教育規律組織的語言學習活動，是讓幼兒把語言作為學習物件來學習的重要機會。在整合的課程中有沒有專門的語言教育的存在？回答應當是肯定的。只是在整合的課程中，它的存在方式也出現了一些變化。

無論甚麼樣的整合課程，都不可避免地有一些以語言學習為主的活動，我們可以將之視為幼兒專門的語言教育機會。例如我們所提及的《幼兒園活動整合課程》，每個課程單元都會給幼兒提供與課程主題相關聯的故事、兒歌、看圖說話學習內容，同時也有很多與我們研究過的談話、聽說遊戲和早期閱讀十分相似的活動。我們應當適當地加以選擇，在每個課程單元中保持一定數量的以語言教育規律進行組織的活動。

另外我們在研究中獲得的符合幼兒語言教育規律的方法策略，應當仍然適用於整合課程中的專門語言教育。例如幼兒的故事和詩歌學習，可以通過表演、編構和仿編等不同方式，幫助幼兒獲得更好的理解並學習創造性地運用語言。在《幼兒園活動整合課程》中，我們仍然用這樣的方法策略組織幼兒學習。中班「傘的世界」課程單元裏有一首兒歌「傘可以做甚麼？」圍繞這首兒歌組織幼兒仿編，幼兒調動了在課程單元學習中積累的有關傘的各種經驗，發揮自己的想像，仿編出許多有趣的詩句，並且與教師合作幼兒集體做成了一本《傘可以做甚麼》的大書。在這樣的學習中，幼兒不僅學得活，而且學得有趣。可以認為，如果我們堅持按照符合幼兒語言教育規律的方式來指導幼兒學習語言，在整合的課程狀態下我們的語言教育不會削弱，反而可能產生更好的教育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