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教育學院「普通話教中文科研究小組」自去年起開始，著手研究「是否可以在小學用普通話教中文科」這個課題。在某次學術研討會的休息時間，筆者被幾位同行攔住，就此課題進行了一場答辯式對話。回到學校辦公室，意猶未盡，便將與同行之間的對話記下，頗有趣味。現擇其要者，以饗同好 —

聽說你們主張用普通話教中文科，請問這對中文教育有何益處？

益處？當然很多，首先見到的，就是既可以有效地提高學生使用漢民族共同語 — 普通話的能力，又可以提高現代漢語的書面表達能力。因為中文科教的是標準現代漢語書面語，與普通話的口語最接近。許多人都認為，要想從根本上提高香港學生中文水平，就應當改變目前「語」與「文」分家的現象。如果從小學開始，便用普通話來學中文，顯然會幫助學生學習現代漢語書面語。

可是你有想過，目前香港的小學生完全聽不懂普通話，又怎能用普通話上課呢？

這可能是多年來大家犯下的共同錯誤：低估了小學生學習普通話的能力。目前，香港的小學生普通話水平的確不夠好，但是據我們的調查和了解，只要教師用適當的方法去教，剛入學的一年級小學生，在三個月之後，便可適應用普通話來學習。假如你不信，你可以去大埔的孫方中小學看看，那裏的一年級小學生也是在本港出生的兒童，在使用普通話的中文課堂上，看不出有甚麼語言障礙。

也許一年級的小朋友會適應得快些。可是，那些高年級的學生能夠那麼容易就適應普通話教學嗎？影響學業怎麼辦？

目前，高年級的學生用普通話上課可能會有一些困難，例如在表達方面。但是，你也知道，香港教育署從1988年開始，已將普通話科定為小學的核心課程，絕大部分的小學都已開設了普通話課。由於已經廣泛推行了普通話教學，所以多數高年級的學生對普通話都耳濡目染，奠下一些學習基礎。而且隨著年級的晉升，學生的普通話水平也在逐年提高。如果現在低年級的學生用普通話上課已經沒有問題，幾年後，這些學生升讀高年級的時候，怎會有問題呢？

用普通話「教學」，有「學」的問題，也有「教」的問題。就算學生沒問題，師資的問題也不少。目前，有多少中文科教師可以用流利的普通話上課呢？

這倒是問題的主要癥結所在。的確，目前要使用普通話教中文科的最大困難不在學生，而在教師，在於中文科教師的普通話水平。請問，你是小學中文科教師嗎？

是。我自己就沒信心在中文課堂上講普通話。你說用普通話教中文有利，但是，如果教師教不了，利從何來呢？

問得好！你一定知道，從明年開始，教育署要開始實行語文教師的語文基準測試。其中有英文、中文和普通話。新入職的教師要先通過這個基準考試，已入職的也要求在一定年期內通過這個測試。順便告訴你一個消息，今年的暑假之前，香港已有12間中小學使用普通話教授中文科了。另有15間中小學也將從這學年開始使用普通話上中文課。所以，我看，你還是盡快想辦法去提高自己的普通話水平吧！而且，可以在「教」中「學」，在「學」中「教」嘛！

我發現，主張用普通話教中文的多是普通話科教師，我看這是想搶中文科教師的飯碗。

這話不對。用普通話教中文，原本並非涉及到飯碗的問題，而是從中文教學的角度去考慮。但如果真的堅持拒絕使用普通話教中文，倒可能出現飯碗的問題了。因為再過十年八載，學生都能夠使用普通話，那麼培養出來的新一代教師同樣可以說流暢的普通話，假如我們還是堅持用廣東話教中文，恐怕會被淘汰了。時代不斷發展，要想保住飯碗，自然就要付出努力。據我所知，香港教育學院和其他大學已開設或準備開設一些課程，專門培訓以普通話教中文的教師，何不爭取機會報名進修呢？

那倒是好事。不過，就算實行這項改革，也需要時間。香港的中文科瞬間都變成了普通話科？這是不可能的，也是不可想像的。

你誤解了我們的意思。我們從來沒說要一下子完全以普通話教中文科，而是主張逐步「試行」。「試行」的意思是「分階段，慢慢來」。我估計，要全面徹底用普通話教中文科，起碼也要十年，也許更長，二十年後總差不多了吧？另外，我們並不主張用普通話科取代中文科。目前作為獨立科目的普通話科與中文科的教學目標是不同的。用普通話教中文，並不改變目前中文科的教學目標，只是改變教學語言而已，教學語言與教學內容並不等同。

那你們主張怎樣「分階段，慢慢來」呢？

其實，你一點兒也不用緊張，「用普通話教中文科」僅是一個大目標、大方向。在最近的第一個階段，也許是三年、五年，要看情況，我們只不過主張試走那麼一小步，很小的一步。你不反對吧？

反對還是贊成，看你們的主張是否切合實際。

在開始的階段，我們主張在中文課堂，僅僅是朗讀課文時用普通話。其他，如課文講解、問題回答等等的課堂用語，仍可照用廣東話，如果你真的不能用普通話朗讀課文，還可以播放錄音帶來輔助。這就是那「一小步」的意思。

這樣的話，我有信心去教導學生了！

這一小步的意義十分重大。一方面考慮到香港教學的實況，另一方面也考慮到香港中文教學的長遠發展。這一小步只要跨得出去，順水推舟，全面用普通話教中文的大目標就不愁達不到了！

你們可真有心思！提倡這麼「一小步」，就可以令反對的人不戰自退。

我們當然不會與中文科教師作對。實際上，這是為中文科教師著想！